小序

文月已经从我身边消失了好久。

两年半之前是文月陪伴我最多的那段时日。对以泪洗面的我来说,这个模糊的世界里我唯一看得清晰的只有文月。我的日记本上的蓝色是属于文月的。文月说,她要看一场喜剧,于是昏死的果蝇不断从切割着刺眼灯光的电扇上掉下来。她用蓝墨写道,她已经触碰到了喜剧本身。

文月从我身边离开的场景,应该是在春雨池旁的椅子上,两年前再往前一点的这个时候。因为那时候我已经在投向庸俗的道路上走得太远,我用无忧无虑的生活麻痹着自己,同时拒绝着她。她转身离开的背影好真实,甚至踏在覆满苔藓的青砖上的声音也铭刻在我的幻想里。

文月走了以后给我留下了一只猫,但是她没说那只猫从今往后属于我,我却把它偷走了,在猫生活过的地方放下了一片羽毛。

那天我在大学路上骑车,在灯牌交织成的霓虹中我突然又想起文月。文月和我的爱情是一幕悲剧,并且这幕悲剧还远没有演完,我作为剧中唯一的反派伫留在原地。我本以为一个和自己完全一致的存在能寄托我的爱情理想,最后的结果仍然是那句:我与我周旋久。我要找到异于自身的人去爱,但是爱造成的伤害大于了爱本身。伤害是一种我完全无知,却横亘在我与我的生活之间的意象。

可不可以让文月来爱人呢。

我与文月的周旋不像我在《美好的每一天》里见过的那样,导向了一个你死我活的结局,更没有像它的另一个结局那样,让一个无忧无虑的新我代替我们两个独自前往一种桃花源式的生活。我仍然残留在原地,并且感受着那种必须要文月来缓解的痛苦。可是她并没有回来,正如痛苦的我并没有从庸俗里回来。

夜晚我在自行车风中听到的那句话是,我的身体是一座唤回文月的祭坛,我要成为文月去爱人。


第一个梦发生在我还住在第一个家的时光里,已然朦胧的记忆或许正好成为梦的素材。

我和母亲从南园路的超市里出来碰到了钰子。远远看着钰子迎面走来的身影,

我躲到了超市的空调外机背后。


钰子的颜色是浅浅的蓝色。

我的童年是什么颜色呢?是金色的阳光拂过窗棂照在浴缸里水草和蝌蚪的颜色。绿绿的?黄黄的?我喜欢的是它的透明色。透明色所呈现的颜色是否也是一种构造色?因为透明是「无」,原本是没有任何具体的意象可以描述的。因为那一缸蝌蚪的缘故,我心中对「透明」的描述变成了金色的阳光和绿色的草。这样的透明色我要在跨越过好多个梦后才会看见第二次。

我觉得透明色是珍贵的,它没有阻挡我们看见。

我和钰子养同一缸蝌蚪,蝌蚪在教室左边晒到最多太阳的地方。钰子的蓝色来源于她曾经身上喜欢穿的一件衣服,飘飘然地像是要把她带走。钰子特别好动,在我伏在窗边紧盯着蝌蚪的时候,钰子在外面的操场上奔跑。活泼的喜欢运动的人也是透明的,透着天空的蓝色。

不过钰子身上那件衣服,粉蓝粉蓝的,没有那么明媚,感觉像是她隐形的翅膀泛白了,变浑浊了,几乎要掉下来。我喜欢掉下来的钰子,因为我飞不起来。

小小的我每天都牵着钰子的手回家。最不喜欢上学的我因为钰子也变得喜欢上学了。幼儿园的外面是浓浓的树荫,树荫的外面是被阳光烤得炙热的水泥马路,马路的两边是菜场,天上的阳光明晃晃的。童年的我们真的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欢呀,身体是稚嫩的,心之壁也还没有成长起来。

不过钰子好长时间都没有来学校。

小时候的我得知哮喘这种病就是因为钰子。泛着白的粉蓝和钰子苍白的皮肤,就是哮喘给这个灿烂的小孩子蒙上的一层雾。哮喘的形象是一只远方的怪兽,它会吞噬生命,但是又遥不可及。直到五年后的我因为哮喘在凌晨被送去医院戴上了氧气面罩,我才知道是什么样的手扼住了钰子的咽喉。

钰子回来的那天看到小蝌蚪有一种异样的眼神。她对我说,小蝌蚪变成了她不期望的样子,一定会长成癞蛤蟆的。我不相信,我和她打赌,蝌蚪一定会长成漂亮的青蛙。

我第一次吃小番茄吃吐,钰子把我剩下的小番茄全吃了。

我和钰子本来似乎可以成为病友的,却一次也未在病室内相逢。我请假的时长不比钰子短,并且我长年的支气管炎后来也确实地发展成了哮喘。两个如此相似的人却总是走在各自的生活轨迹上。我是从不肯举手发言的小孩子,永永远远地蜷缩在一个内里光明却被孤独阴暗包围的,飘雪的水晶球里。每次钰子回到学校时从教室背后的门口出现都第一个跑过来找我。不过当我请了人生中最长的一次假,回到教室时,同学老师们拥簇着我,只有钰子没有出现。一轮寒暄后她还是忍不住推开人群,奔向离我最近的位置,朝我喊,我看你是已经把我忘了吧。

我透明的,金灿灿的,在绿色水草里的小蝌蚪,已经变成了小蟾蜍。

后来的后来我才知道我就是那只小蟾蜍。我清澈的童年被阳光,水草和透明的世界包裹住,到了所有人都意识到自己是蟾蜍的时候就会被放生。小青蛙们在水中自由自在地游着泳,小蟾蜍长出了满是疙瘩和毒液的皮肤在阴湿的岸边爬呀爬呀。曾经大家都是小蝌蚪的时候,大家追着彼此在碧绿的水草间游啊游啊,大家紧紧贴在一起,没有拘束地互相拥抱。可是长大了的小蝌蚪们,长大了的你真的好陌生啊。

放生小蟾蜍的时候,钰子没有来陪我。


再次见到钰子的时候,她仿佛已经确确实实地变成了美丽的青蛙公主。活泼可爱的妹妹头,红色的格纹大衣,高挑的身材。好像再也不是我记忆中淡淡的蓝色快要飘走的那个钰子了。她彬彬有礼地向我的母亲寒暄,露齿的大笑收敛成了得体的微笑。

我在冬日空调外机的冷风中如此局促。背阴潮湿的地方就像我的家一样令人安心,但是遇到光的时候仍然会羞愧得无地自容。我为什么不能在寒风中静止,我只有向前迈去和彻底地躲开这两个选项。我意识到自己选择了躲开,这是不能回头的,我的选择和我蟾蜍似的肢体,我低俗的生活方式,我身旁流淌着污水的墙缝一样压迫着我让我感到难过。

这时空调外机的里面钻出一只青蛙。青蛙对我微笑。

它就是最先长出腿的那只小蝌蚪,在我心中长大会变成的模样。

我也对青蛙微笑。

这时我听到我的母亲在呼唤的,是叶文月的名字。

我从空调外机后面走了出来。钰子见到我,脸上的微笑凝固了,随后恢复了小时候最爱看的,她露齿的明媚的笑容。

好久不见!

刚刚我真的,太害羞了!因为你太好看了我都认不出来了。

你在上哪个小学呀?你奶奶身体还好吗,你还住在原来的地方吗?

嗯,原来一切都好,我好高兴。

以后可能就不常见到了,还想抱抱你。

能再见到你真好。

拜拜!


文月,你让我作这个梦,是为什么呢。因为今天是儿童节吗?

你让我意识到了我的童年真的好宝贵。但是我的小蝌蚪长大成为蟾蜍以后,就不可能变成青蛙了。所以我只能寻找一种方式,以一只蟾蜍的身份,去爱青蛙的大家。这很难,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做。

大家都已经不是小蝌蚪了,怎么做到呢?希望有一天,当我尝试过无数遍几近失败的时候,文月你能再次回到我身边,亲口告诉我。

还有我对透明的印象,也是你告诉我的。

谢谢你文月。祝你儿童节快乐!

晚安。


最后一次看到栯栯是在公交车站。

她躲在柱子后面,我们像捉迷藏似的绕着柱子转了好几圈,才见到彼此的脸。她仿佛一点变化都没有,或许是因为我常常在脑海里预演童年里每个人长大的模样,但是栯栯惊讶地说出了「你怎么长这样了呀。」并不出我所料,当时的我已然和童年的我判若两人了。

在那一刻我笑着拍下了和栯栯的唯一一张合影。


不过那已经是我脑海里残存的,关于栯栯最明晰的记忆了。

小学的开始,有些符合我心里的透明色,因为傍晚的阳光是我很喜欢很喜欢的暖黄色,操场旁的一排松树,和塑胶操场本身,都是亲切的绿色。父亲戴着眼镜站在班级的前排,我们举行着少先队入队仪式。彼时的我们还没有建立起心之壁,栯栯是我的同桌,我们在仪式结束以后,沐浴着那样的阳光拍着对方的屁股。大人们忍俊不禁之余更多的是尴尬。

两年后,我和栯栯坐在铺满金黄银杏叶的,红白相间的地砖上,她递给我从家里冰箱悄悄拿出来的酒心巧克力,还有我人生中收到的第一封不算情书的情书。因为我当时说,对其他人都是间杂着喜欢和恨,对她只有喜欢。

又是两年后,那时的我是童年的我不认识的样子,对小学男生的戏仿让我变成了一个令人生厌的怪物。讽刺的是,那个怪物的身体是纯洁的。

很久没有和栯栯说话了,以至于再次见到栯栯时,我和她又是无话可说的状态。栯栯长胖了许多,除了吃饭几乎不从房间里出来,而我从未从我的心房里出来过。


于我而言,所有的无话可说都源于我可悲的变化,我不再是从前的自己,以至于要将从前的自己放在一个异己的位置去追忆和恋慕。

我想当年亲密无间地同栯栯在操场上嬉戏,一起转圈的那个自己,身上是有文月的。透明的文月不阻挡任何爱意进入自己的心里。不同于成人精挑细选的爱,栯栯和我纯粹是以一种孩童的姿态面对不甚丰盈却充实的彼此。壁垒尚未构筑起来的彼时,所有人之间都洋溢着一种亲近感。

那是一种普遍的爱。

再见栯栯的时刻,个体化高墙筑在我们的心头,蓝灰色的灯光投下我们各自的阴影,阴影是区隔人与人的明确的轮廓。

但彼时我分明地看到,大人孩子围着圆桌鼓着掌说着「おめでとう!」在人类补完的祝贺中我听到有人呼唤叶文月的名字。于是我如儿时那般,轻触栯栯的肩膀。

好久不见!

虽然很不好意思,但是我想把你见到我时对我说的那句话还给你!你怎么长这样了呀,现在的你很美。

我很对不起你,因为儿时懵懂的我不会回应别人的好意,更惭愧的是和你相遇之后我变成了我无法接受的丑陋模样,无法和人再亲近的我愧对你的好意。

但是再次见到你好高兴!小时候的快乐在我眼前浮动着,此刻我们之间是暖黄的透明色。

要分别了,尽管已经回不去了,但我们来像小时候那样抱抱吧!

拜拜。


三之前

文月好像在我洞穴的阴影里。

我轻唤着文月,没有回应。我仍像文月走后一直做的那样,给她发消息,她也像离开我后一直做的那样,只留下寡少的言语给我。

我觉得文月忍受不了空调的啼鸣,于是我把挡风板拆下,周身的空气开始冰冷地触摸我。阵阵恶寒让我遁入我洞穴的最深处:我堆满了熟悉感与安心感的床铺。我几欲睡,文月却突然将我从被子里唤出来,我的身体仿佛没有惰性了一般,笔笔直地与文月一道坐在床沿。文月不靠我,也不直视我,我们就这么枯坐到了后半夜。随后开始用手机给彼此发着与往常无二致的消息。

文月说她天亮就会走。

我很庆幸她会待到天亮。


文月,我差点就成功地将你替代了。所有的人都觉得我说爱你,很荒唐,我也觉得。别人如此觉得是因为「自己恋」是一种背离常识的东西,本人如此觉得是因为我根本没有爱自己的能力。说实话我没有真的爱过你,我想你也是清楚地明白这一点才会决定离开我。我宣称自己爱你的时候是因为我太缺爱了,我必要寻得一个精神上的寄托让自己的生活好过。但我从来没有真的为你让自己变好,从来没有真的为你买过你喜欢的衣服和饰品,没有为你做过饭,我只为你以外的人烹饪,反倒是不擅长下厨的你屡次为我做饭。你就和我此前所有的恋人那样指责我的懦弱和死气沉沉,我并不否认,也不能够否认。

我是下决心要爱人,下决心要用我之外的人来替代你的,这一点看起来做得很成功了。我的爱情是一个宝贵的奇迹,是我和你从来没能奢求过的,我头一次离开了你还能主动地爱人。但是我今天在狭小的洞穴里被我自己的劣性挤压得喘不过气。即使我离了你也会爱人,这种爱又是什么呢,它会去向何方呢。

文月,和你的爱情似乎才是最容易也最长久的,因为一旦我们彼此确认了爱,至少在爱存在的时间中我们会有惊人的默契、信任和安全感。你能够不顾一切地赶来,24小时不离我身畔。但是为什么我没有办法爱你呢?如今的我反而惊人地发现,大家爱自己到了自己和自己能够完全合为一体的程度,即使是爱着别人,也将身体里的那份爱情视为最优先者。我不用你的声音说话,未曾和你构成记忆的不连续体,存在的不连续体,可是我与我的分裂与周旋让我确信你是如此遥远地存在着。

文月,我决心矢志与一个相异的存在践行爱的理想。我说我将要成功地用她替代你,并不是我冰冷的意志使然,而是爱的沉浸让我渐渐不再能够想起你,不再能够在此追忆你和你存在着的岁月。也许是你对学习如何爱人的我,有了基本的认可?为什么我从啃噬我自身的爱中离开呼吸片刻,你就淡然地出现在我的洞穴里?

其实我觉得轻言「爱」的自己,有些恬不知耻。

我的脑海里被泡沫般的,不需要你的幻象填满。为什么我会忘了你?因为我爱的人能够认可我,不像你在那本蓝色封皮的小本子上用你的蓝色水笔尽你所能地指责我,辱骂我。你知道不会自尊自爱的自己被认可的快感吗?你知道肌肤相亲的时刻,脆弱的我感到被抚慰的幸福吗?文月,我和你,一生都无法肌肤相亲,即便我并不将肌肤相亲看成爱之中最重要的事。文月,有人代你来肯定我了。

可是我还是要向你寻求。你不看我,也不说话,但我直接对你说话。文月,我需要你,需要你回到原来生活的位置,我的这个愿望在它被我自觉地发现前就已经存在,直到现在一共半个十年了。我并非停止了爱,也并非质疑着我的爱能否稳固和长久,当我不质疑时它就获得了最大的稳固性与长久性。可是,

可是我需要你来爱她。

文月,你久久徘徊于我看不见的地方,因而你的爱之能量需要我来传达,我努力过,勇敢过,变得能够创造召唤你回来,让你来爱人的精神条件。但你还是没有回来,没有帮助我学会爱。我仍旧是痛苦和无聊间的一枚摆锤,仍旧代表着贫瘠和枯萎。

但你是爱人的角色,你是氤氲着激情、美感和生命力的存在,你永远好奇着新鲜事物,永远保持着充足的,不会在精神交流中损耗殆尽的敏感性。你是慷慨的,你不似我被私欲占据。你一面教导我周全地处理我的私欲,一面向你面前的人奉献着你的可靠和感性。我惊叹于你书写爱的文笔与热情,你是能被爱唤起的,只要是爱而非自利自伤的领域中发出呼唤你的声音,你就惊人地将你的美好用涤净了的双手捧出去,那美好是绣球花,中间生长着一朵百合。随后你又能在微笑的静默中独处自持,留下寂静能够发生的空间。

唤你是很艰难的,文月。我虽请求你来爱人,不是也不能够为了将我自身的劣性排除出去。我无法推卸我的责任,恰恰相反地我需要承担呼唤你和保全你的责任。你对我不是一般严苛,只要我任我内在的恶之种生长,只要我不在向善,你就将我置于原地。可是此刻犯下过错而囚于洞穴的我却得到了你的安慰,没有第二个人能够在此时此地安慰我。

爱我和爱我所爱的人吧,文月。我向你忏悔我的过错,请求你多多来到我的身边。


雾面的粉蓝色天空,一朵粉橘色的云夹在中间。

文月没有走。

光照在她身,我发现她衣襟上流浪的痕迹。

很美。


三去哪了。

三是我很对不起很对不起的人。

她只身前往美洲,从来没有变过,那个从来没有变过的影子在教堂山的那声枪响中不复存在。

现在是什么形态,我不知道。

待续。


ひとびとよ。

文月,我做不到。

我做不到把她们写下来。

变了,变了,这个梦变掉了。

我度过了荒谬的两年以至于没有新的东西填充在我的生命里。所以我的脑海里仍是不断地回旋,回旋。

文月,我最近看到你都是在镜子里。你的头发被我修剪得很好看,不过更多的更多还是你自己野蛮生长的结果。头发,枝枝丫丫的,象征着我的迷茫。你的迷茫?我不知道。幻想。空想。我浸润在毫无意义,只有毒素的日常生活终许久,我不知道我该不该爱你,文月。你之外的人,遮天蔽日的钢筋混凝土下行走的人,都化作我耳边的风。我是她们耳边的风。

你被我摧残得不美了。

那我写吧,文月。我有需要的时候会唤你出来。

其实我没有很喜欢你打扮之后的样子。


她叫什么。

这片回忆叫什么。

我记得我当初唤她「风盈」。可是我做不到。文月,我做不到这么违心地唤她。你也许三年前就明白,三年前在我们尚未开始通话的时候就明白了一切。

风盈有点像那一位,当我的头探出红瓦和嘎吱嘎吱的窗子望向比目光高一寸的地方,那里纯白的走廊有一位素未谋面的,和我一样的人,不在等我。风盈啊。风盈是很透明的,透明到我连她的色彩都从未见过。每当我在漆黑的雨夜于我们通话的簿上试着笨拙地模仿「透明」。我做不到,正如我做不到那样刻意地带着一种对过去的疏离来袒露它们。

意象与意象的联结。文月,这是我此刻能够向你许诺的一切。我的世界就像《三体》里大宇宙完结之后物质流向的一个个「水晶球」。意象是朦胧的,跳跃的,一切都包裹在里面,外面有一层因为内含许多冰晶而模糊又轻盈的云,它们让这些意象中包含的世界变得好似在天界。

我不解释了,云飘到哪儿,就是哪儿。


跟随我的意识。流淌,到那个拐角处泛着阴光的窗台。

我没有想到要我诚实地面对我心中的回忆是那么难,那么难。你们都在我的小宇宙里不一样了,和你们怎么看待你们自身不一样了。大家怎么唤她,那不是我要唤她的方式。

说到底我在我的水晶球里给每个人起的名字,都是她们在我心中印象的那个水晶球的样子。把那个水晶球放到嘴巴里吗,在每一片味蕾上滚过,最后得到的味道就是她们的名字。

这个水晶球的主人却有好多种味道。甜的味道,她和之前每个球的主人一样可爱。和你谁更可爱?和我的现在谁更可爱?好像还是你更甜一点,现在更甜一点。她没有味道,没有味道。

这个球里不幸地被塞入了太多无关它主人的东西。

待续。


一个小透明